走出尼龙草地，我们几个高兴着呢，就在这边上出事了。

不是什么大事，但却后果严重。

怎么了？

怎么了。老牛慌慌张张走过去踩人脸上自己都不知道。【老牛这方面是吃尼龙草口里肚子哪哪儿都不舒服，干呕也呕不出来，塑料玩意很难从牛胃里反出来的，因此只有自己消化了，所以老牛想着多走走路，快点走，可能就消化快这尼龙草了。没想到】后蹄踩在人脸上；这个人也是不正经，平躺在草地的边上干嘛，如果有太阳，在晒太阳也好，或者瞌睡睡睡也好，然而他不是，他就平躺在那里想心事呢，旁若无人，跟古人似的躺这在草地边上想刚才看的那部鬼片子的经过。

噢呦，中邪，一定是。山鼠看那人说。

我也和山鼠有同感，躺刚才演电影场地里面这事也就算啦，那是针对鬼，无话可说。那么，现在呢，躺场地外面，不是中邪是什么，啊。

奶奶的，踩我一蹄子软软肉的，拔都不出来的【这是我们跑远之后，离那个大叔远了之后，老牛发牢骚说的。当时我和它一样不知该怎么办这事了。单指我来说，当时我就不会发生这事，踩别人脸上，走路一定是看着的，不是踩到自己牛粪都不知道的那种；老牛却要踩人家脸上，要不要命。还有，走路，不是说你老牛，要试探着走路，在天黑的地方走，下脚要轻，要慢的，轻轻踩下，一遇障碍物，立刻停止踩下去了——看清楚是什么了再踩——踩响尾蛇头上，想想，要命不要命。

这事不能怪老牛，它是四个蹄子的，前蹄过去之后，后蹄重踩在人家脸上，是它不知道啊，而且它并不习惯于走城市道路，一脚下去之后，另一只脚还是落在平地，对它来说不正常，不习惯；它要在一脚下去之后，后面蹄子紧跟着要保持平衡的那种坑洼路面才能走好了，最好是崎岖崎岖那种就更好了。这样，它就能一步上去，一步下去，还可以，颠颠跑起来和情敌打架，后蹄蹬地用力使对方完了。——这些经验在这里对老牛不管用，因此，它认为好好走路，却踩在那个人，大叔的脸上】

那人——嗷——怪叫一声坐了起来，眼睛通红，且兴奋异常，像野猪找坚果慌张地找着谁踩了他脸，把刚才想的心事忘了；我看到，他脸上有个很明显的牛蹄掌印。

由于老牛在前，那人回头找人时，看到的是我，于是他就直瞪我看——找到了，是我踩他的凶手，该我倒霉了——他就抓住我刚要伸出去的前腿，上去就咬我，然后哭了……

他一哭，我还慌了，从他臂膀里拔我的腿……这样一来，他哭得更厉害。

我想刚才老牛把他踩重了，他是不会放人的，但是，我又不能把责任推到老牛的身上，说：踩你人在那儿，是它，是它踩的，不是我踩的。

现在说这些都没用，老牛，和我有什么区别，它是我，我是它，我们有什么区别呢。

我对大叔说：别哭啊老哥。然后对着老牛说：你过来一下。

老牛有点畏惧这事，往我这边只走了一小点：不怪我哦，我没看到啊。

我瞪老牛一眼，那人抱我腿放不下来很难受啊。

老牛说：干嘛叫我。

我说：后背钱袋里拿一叠起钱出来给这个老哥用。

干嘛。老牛发着愣。

我说：受伤了，快点！

那大叔一听给他钱，哭伤心死了。不要啊，我不要啊，谁踩我的，告诉我啊。

我拿着钱说：老哥哥，拿上！

我不要啊，谁踩我告诉我啊。

拿上。

没用啊，没用啊，这儿哪有用钱的地方啊，除了烧纸、买氧气要钱……

什么要钱，氧气要？

哇哇——大叔哭我心都碎了。

怎么办？

我看老牛，让它拿个主意出来，老牛摊开双牛角说：我也不知道啊。

去你的。

苗青过来对着那大叔说：别哭了，像什么话，没踩多重我都看见了，是你碍事挡路睡在这里的。

大叔瞪着我，说苗青：我怎么挡路了，我挡谁路了。

苗青虽柔软，但面部表情是严厉坚定不能欺负的。大叔啊啊，碍事了，踩我，碍事了。

是，就是。苗青还说：我们走好好，一条牛踩你，为什么，你乱睡地上……才踩你的。

对呀——大叔被苗青问蒙了说。

行了苗青。我说：大叔脸上掌印挺重的，他没事吧。

苗青说：没事，一会儿就下去没了。

我看都青了。

没事，哭什么哭。

我听苗青这么说了，心里稍微平静了点，但那大叔还抱着我腿不放，我很难受的。

怎么办呢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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