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

风声悲鸣，像是从万里外的雪山跋涉而来，到达时命数虽尽，却仍是冷。

就像一把已钝的剑，依旧可以杀人。

好在晒进教室的阳光是暖的。但最危险的事，大都出自此。

寒冷过后的阳光最暖，也最使人感到乏力。乏力使人麻木，麻木使人丧命。

朱德福道：“现在你要记住那句话，不要让将来的你讨厌现在的自己。有同学现在就开始讨厌自己了——从前我说量变引起质变，一两节课说实在的并没有那么重要，但是长此以往累积下去，咱班就一定会出现这种情况，你后悔都来不及。有同学高一刚入学时还是全班前五名，现在也沦落到了自己都讨厌自己的地步，他们家长也打电话跟我抱怨。有同学入学时十多名，但现在也是稳稳的能进一线，高一还十多名开外，高三就过一线了。有些东西是不能留尾巴的，一天没变化，两天没变化，但你始终是留下尾巴了。这个班并不差，我的班我自己清楚，别看他们这次进了十多个，真正到了高考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。乾坤未定，你我皆是黑马。”

这些话终于又刮起一阵寒风，就像一把钝剑架在他们咽喉，一次次的告诫他们，要想活着，就要像临死一般。

他们是必须要如履薄冰的人。

你也是。

二

黄子敬道：“谁让你不看完呢？”

何小天道：“后面几页完全是毒害青少年，我怎么能看。大结局宋钢到底怎么死的？”

他对文学作品的印象还处在极为保守且纯洁的阶段，认为无论如何，小说中的人物起码是穿着衣服的。中国的传统教育很奇怪，杀人放火能看的津津有味，而且还要考虑怎样能杀出花样来，性却是个禁忌。

严松道：“卧轨自杀的。你觉得这书写的怎么样？”

何小天道：“第一部挺好，第二部就很一般。李光头怎么样了？也死了？”

严松道：“不告诉你，自己看。老实说，大结局挺爽的。”

何小天将书还给赵羽，道：“李光头最后怎么样了？”

赵羽下意识的看一眼后窗，才接过书来，塞进桌洞里，道：“他干了林红，觉得对不起宋钢，就消失了，把总裁的位子让给了刘作家。”

何小天点点头，又问：“林红呢？”

赵羽道：“开了家妓苑。”

何小天惊道：“真的假的？”

赵羽道：“真的，成了老鸨子。”

何小天道：“呸，果然是垃圾小说，把后面写成黄文也就罢了，还把女主角写成了老鸨子。”他以为任何的文学作品，结局也一定是好的，不然写结局干嘛呢。

郭伟伟道：“难怪黄子敬把大结局看了好几遍呢。”

何小天道：“黄子敬好歹看完了整本书，王文强只往后看了那几页。”

王文强道：“你懂什么，看书就要看精髓，这就是《兄弟》的精髓。”

三

中午，餐厅。

苏龙潜道：“昨晚我买的那套题真的很好，物理第一个大题就是高考难度的。”

何小天道：“嗯。”

苏龙潜道：“咱们学校一个老师的孩子在一中，你知道他一模考了多少分吧？”

何小天道：“不知道。”

苏龙潜道：“六百二。”

何小天道：“厉害。”

苏龙潜道：“最重要的是他才读高二。”

何小天道：“什么意思，高二就参加高三的一模？”

苏龙潜道：“对，而且还说发挥失常。咱们年级第一也才六百二十多。还有一个高二的六百七十多呢。”

何小天已满是失意，果然智商的差距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填补的。

只要不是受益者，就会感到不公平。

有人究其一生都只能徘徊在山脚，有人毫不费力的可以走上顶点，还有人生来就是顶点。

在漫长的时间长河中，随着水势慢慢上涨，山脚的人一定会淹死，迟或早而已。

也许大自然也不是万能的，如果一定要按照优胜劣汰，他创造劣质品又有什么意义呢？可见它和三等工厂的流水线也没什么区别。而合格率如此低下的大自然，又将在什么时候淘汰呢？

也许是在陈胜喊出那句话的时候吧。

四

晚熄灯后，1209。

黄子敬道：“这个星期六要放假。”

付泽坤道：“滚蛋。”

王文强道：“陆果在他们班亲口说的，他说‘本次大休——’”

付泽坤道：“你也滚。”

王文强道：“真的，他说‘本次大休回家有的同学可以商量一下单招。’”

付泽坤道：“滚——欸，这倒有可能，商量一下单招，下次大周还要体检，真的有可能嘿。”

王文强道：“你大休回不回？”

付泽坤道：“不回。你和我一起留下吧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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